2023年1月，伊朗神职人员在德黑兰举着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照片

过去五个月里，伊朗经历了一波抗议潮，震撼了整个国家。年轻女性呼吁结束强制戴头巾，并加入了要求个人权利和政治改革的行列，甚至学生、工人和专业人士也开始要求结束伊斯兰共和国。这对伊朗政府来说是自1979年以来最严重的威胁，引发了对未来政体的猜测。

然而，由于安全部队的镇压和抗议者缺乏领导和协调，政权现在占据优势。但民众的愤怒情绪仍在升温，经济困境加剧，进一步的动荡几乎不可避免。

政权的地位不稳，也导致了许多内部人士与政府意见不同。前政府高官纳杰夫和库姆的大阿亚图拉公开批评政府对抗议的反应，谴责总统赖西周围的强硬派。一些受强硬派欢迎的媒体指责赖西对经济管理不善，而前总统哈塔米、哈桑·鲁哈尼和前议会议长拉里贾尼等政权的坚定支持者则谴责政府对抗议的严厉反应。这些批评者呼吁，如果伊斯兰共和国要经受住这场风暴，就必须进行有意义的变革。

但没有证据表明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正在倾听民意。自危机开始以来，强硬派加强了对权力的控制。该派反对与西方接触，不希望回到2015年的核协议。在国内，它赞成孤立主义和对社会和政治领域的严格控制。在国外，它支持积极的地区政策并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换句话说，正在走出动乱初期的政权远没有受到抗议活动的影响，而是比以往更加顽固和具有潜在的侵略性。

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前最高领袖霍拉霍梅尼在德黑兰的壁画

哈梅内伊的强硬路线

伊朗反西方的强硬态度并不是出于维护该政权的伊斯兰主义意识形态。自示威活动开始以来，哈梅内伊在每次讲话中都很少谈及宗教问题，而对外国干涉则大加指责。哈梅内伊认为抗议活动是美国与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共同策划的阴谋，旨在削弱伊朗，最终推翻伊斯兰共和国。在他看来，伊朗必须动员所有资源来应对这次袭击。安全官员从哈梅内伊那里得到启发，指责源自欧洲的卫星电视台和社交媒体活动在伊朗煽动动荡，并动员公众舆论反对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建制派还将伊朗俾路支和库尔德地区的动荡归咎于外国干涉。去年秋天，伊朗沿其与阿塞拜疆的边界调动军队，并警告伊拉克，它可能越过边界进入该国，关闭库尔德分离主义的营地。

哈梅内伊决心维护他统治了三十多年的政权。他已经今年83岁了，有传言说他身体状况并不好。在这个阶段与反对者妥协会玷污他的政治遗产，甚至可能适得其反。1979 年，他亲眼目睹了对抗议者的迁就如何加速了君主制的崩溃。

哈梅内伊没有屈服于示威者或听取批评者的建议，而是转向暴力和镇压。自9月以来，数百名抗议者在安全部队的镇压中丧生，更多人受伤。成千上万的抗议者和持不同政见者现在被关进监狱；四人在即决审判后被处决，还有几人面临死刑。该政权使用了复杂的监视；威胁抗议者的家人、雇主和企业；以及为平息骚乱而施加的宣传和经济压力。

伊朗正寻求成为俄乌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哈梅内伊也更多地依赖伊斯兰革命卫队、情报机构、议会和媒体内部强硬派的建议。 对哈梅内伊来说，这些人和他一样理解问题，与他一样不信任西方，并反对将核协议视为旨在囚禁伊朗的陷阱。在哈梅内伊看来，他们之间曾经的不信任已经烟消云散了，因此应该授权他们避开西方，限制和审查互联网，并追求经济和文化自主权。这些观点长期存在于权力殿堂之中，但抗议活动使其更加突出。

抗议活动也使恢复2015年核协议的前景黯淡。自2022年9月爆发示威活动以来，西方领导人对作为核协议的一部分可以解除制裁的建议感到畏缩。拜登政府甚至不愿寻求释放被伊朗关押的美国囚犯，担心如果作为任何协议的一部分解冻伊朗资产会招致国内强烈反对。但德黑兰的强硬派对西方的责难毫不在意，他们处决年轻的抗议者，并提出欧盟可能将伊斯兰革命卫队定为恐怖组织，从而招致更多的制裁。

在联合国，伊朗也正走向波涛汹涌的水域。德黑兰的核违规行为已经惊动了国际原子能机构，该机构负责人最近告诉欧洲议会，伊朗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高浓缩铀来制造 "几件核武器"。国际原子能机构可能很快将伊朗提交给联合国安理会进行谴责，这就提高了安理会重新实施联合国制裁的可能性，特别是由于法国、英国和美国都急于维持对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武器和导弹销售禁运。伊朗威胁说，它将通过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来应对这种情况，这实际上是在宣布它将成为一个核国家。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与以色列的对抗，以色列上个月袭击了伊朗伊斯法罕市的一个武器制造设施，并可能是与美国合作的行动。正如美国总统乔·拜登一再声明的那样，美国政府不会容忍伊朗成为一个拥核国家。

普京的战争泥潭

从德黑兰到莫斯科

伊朗通过拉近与俄罗斯的距离来应对其日益加深的国际孤立。长期以来，哈梅内伊和伊斯兰革命卫队一直将克里姆林宫视为重要盟友。哈梅内伊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对西方有着相同的厌恶看法，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使德黑兰和莫斯科对美国的共同怨恨更加突出。哈梅内伊无视统治精英内部的批评，批准向莫斯科供应尖端无人机，俄罗斯军方曾利用这些无人机在乌克兰造成严重破坏。哈梅内伊认为，由于美国及其欧洲和中东伙伴联合起来反对伊斯兰共和国，伊朗必须在最重要的地方巩固与俄罗斯的关系：在战场上。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表现不佳使莫斯科成为更有价值的战略支柱，因为只要克里姆林宫需要伊朗的武器，它就不太可能背弃德黑兰。

伊朗向俄罗斯提供无人机的决定可以预见地加深了西方对伊斯兰共和国的愤怒，这反过来又将德黑兰推向了莫斯科。在这个恶性循环中，赢家将是一向支持伊朗和俄罗斯加强联系并与西方脱钩的强硬派。随着伊朗进一步进入俄罗斯的轨道，这些强硬派的势力会越来越大，从而提高他们在伊朗迫在眉睫的继承权之争中获胜的可能性。

伊朗现在正寻求成为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普京越需要伊朗，他就越有可能无视西方的制裁，向德黑兰提供重要的军事硬件和技术，包括先进的战斗机和防空系统。与伊朗革命卫队有关的媒体上个月报道，伊朗将在3月前收到20多架先进的俄罗斯苏霍伊苏-35防空战斗机，并希望获得直升机和先进的S-400防空系统，该系统能够跟踪美国的F-35战斗机。这些采购将大大提升伊朗的军事能力，使其能够更好地对抗以色列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空中力量，以及美国在波斯湾的军事压力。它们还将使德黑兰有信心吸收西方的压力，并为应对其扩大的核活动而计划潜在的军事攻击。

由于所有这些原因，伊朗的邻国对德黑兰转向莫斯科的态度越来越警惕，担心这会进一步巩固伊朗强硬派的地位，使伊朗变得更加危险。最终，西方可能不仅会面临涉及俄罗斯和伊朗的单独危机，还会面临管理它们共同行为的额外问题——这个问题将大于其各分开时危险度之和。

以色列的顽固只会加深危机的爆发可能

行动胜于希望

一些西方官员和分析人士希望，伊朗强硬派的夺权将加速抗议活动，并最终导致政权更迭。但希望是行动的糟糕替代品。迄今为止，美国和欧洲国家一直依靠制裁和战争威胁来遏制伊朗的侵略行为。但以色列很顽固，可能会加大力度破坏德黑兰的军事和核计划。这样做只会加强伊朗好战的反西方信念，并冒着公开大火的风险，美国及其盟友在与俄罗斯和马莱的对峙中是承受不起这种风险的。

因此，华盛顿及其盟友必须制定一项可靠的战略，至少要减缓伊朗的强硬态度。这种战略将需要把威胁和惩罚与对话结合起来，讨论来自伊斯兰共和国的最紧迫的危险，包括伊朗在乌克兰战争中的作用和德黑兰核计划的扩大。伊朗和乌克兰官员最近在阿曼会面，讨论伊朗在战争中的作用。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欧洲和美国应该在这些努力的基础上再接再厉，发起一项更广泛的外交倡议，超越停滞不前的核谈判，将乌克兰和地区问题纳入其中。否则，伊朗的强硬派将继续将该国推向更加危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