ⅪNⅦ/E | 技术同反技术:阿连德和控制论社会主义

Communard
2022-12-18
来源:木棉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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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Communard


本文来自知乎问题:如何评价阿连德和皮诺切特?


如何评价阿连德和皮诺切特?其实,两人有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认同管理技术才是区分社会性质的根本,甚至皮诺切特本人就是在阿连德时期迅速崛起的一个新兴军头,但这并不是说阿连德和皮诺切特在任何意义上相同。皮诺切特是一个赌徒以及一个坚定的国家恐怖主义者,和拉美同时代的试图依靠某种后现代技术管理巩固自己政权的独裁者没有任何区别,而真正特别的是阿连德,或者说以阿连德为代表的整个七十年代希望以控制论来拯救社会主义的OGAS热潮。

终于回到书评部分,《控制论革命者》一书落脚点是阿连德与计算机工程师一起,试图创造智利OGAS系统来完成智利的社会主义变革,并寄希望于此,实现新的无产阶级民主方式的转变,诠释了某种新的希望拯救名存实亡的社会主义民主以及危机之中的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这是依靠绩点-联网-计算机系统的赛博格科技社会主义

阿连德希望建设的智利的社会主义装置,即全国联网的OGAS系统。通过将全国工厂车间联网化,并且将产出和工人意见化作简单的算法绩点纳入超级计算机系统之中,从而来以数学的方式得出一个简单,但又尽量全面的数学模型系统,然后反向利用超级计算机的计算,对各个绩点不同的车间进行反馈,来避免高度科层化带来的计划经济数据失真

而更近一步,阿连德的梦想是将这套系统直接适用于政治制度层面,不再仅仅的绩点化车间的产出和效应比,而更加的将工人-无产阶级的民主形式纳入到超级计算机的绩点化程序之中,而这种计算机民主的典型象征就是如同本书封面一样,几个带着按钮的智能椅子围绕着摆放,而客厅的另一边则播报正在讨论着的议案,而坐在椅子上的工人则在自己的椅子上按下不同颜色的按钮,来表达支持或者反对的简单电信号反馈,而这种1或者0的反馈则伴随着生产绩点数据一起变为总的超级计算机得出全国数据分析的结果,给予阿连德政府以政策参考,同时政府给予自己的经济以及其他社会政策的时候,会公开透明化地将超级计算机收纳的绩点数据公布来增加公信力

就这样,一套以工作生产为基本单位的,以超级计算机和简单的电信号数据反馈为基础的民主-生产装置组成了阿连德所坚信的,可以同时替代苏东接近消逝的科层制管理化民主程序,以及处于资本主义危机之中的投票点-代议民主制度。阿连德的民主社会主义思考,确实遵守了某种意义上经典的社会主义对于资本主义民主的批评,即资本主义以大量复杂的,难以让选民反应的复杂议案,以及相近简单代表制度来让选民生活在民主幻像之中,难以表达自己真实意见,而他的民主社会主义给出的答案就是将议案减缩为车间单位的政治议题,同时将回答同意或反对的权力还给每一个装置的使用者,不同于选举,这更类似将更为原本的公投-直接民主模式重新照搬回到计算机网络之中,从而达成一种更本真的赛博格民主程序。结合这一切的要素,看似民主、人道的社会主义就能在阿连德的控制论社会主义设想中诞生了。

这样来看,阿连德似乎是很特别的社会主义者,拥有着一个利用技术打破经典体制束缚的梦想,并且希望利用更直接的民主制度,一举颠覆资本主义民主制度。

其实,如果我们更加深入审视阿连德的理想,我们就能看到,这张控制论社会主义的蓝图十分经典,一种考茨基-希法亭的社会主义理想,相信通过管理制度的不停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可以达成社会主义的理想,最重要的,一种旧德国社会民主主义者式的坚信静态民主的理想,从这点来说,阿连德比谁都要更尊重资本主义民主制度,他无比坚信(或是幻想)民主制度的任务是忠实的反应社会的镜子,缺乏的仅仅只是合适的管理技术和手段,而这同样是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最终目的,无限为自己的政权和行为提供合法性在这点上,阿连德坚信的绩点表达透明化和当年德国国会对于军费预算的表决结果是一致的,都是将民主程序的静态镜子反射,充当管理者建立不受怀疑的合法性的技术性手段。

更深一步,阿连德的控制论民主实际上反映的还有他们的深刻的群众观念,他们并不相信无产阶级主体化的力量,反而只需要无数的静态的1或者0来表达多数主义的梦想,无产阶级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可以对于被提出的议案作出反馈的被管理的主体而存在,而绩点化的政治和生产,反映了技术绩点化生活的强烈趋势,。而这时,工程师们的答案则是无产阶级可以依靠计算机技术不成熟的漏洞(仍无法全面管控到每一个人)来获得自己的自由空间,并且以此而自豪,但是这种拥有了自由空间的社会主义,对于无产阶级而言,他们则又必须要成为反技术的一部分才能争取到自己应有的生产生活自由,这为他们,同时为阿连德社会主义者们带来了强烈的自我逆反:技术带来的纯理性纯管控的民主社会主义,而为了维护民主社会主义的民主,无产阶级则又必须要不停的反抗这种技术

控制论社会主义,尽管声称有着直接民主、反科层制异化的梦想,但是其背后又代表了管理技术至上静态化分割无产阶级,同时高度绩点化管理的资本主义经济社会(阿连德的工厂制度仍然是经理制,而经理更是车间OGAS系统的管理核心人员),通过OGAS超级计算机的复杂的绩点数据统合,以及按下按钮的直接民主行为,无产阶级也许通过社会主义装置看不到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上的压迫,但是他们是否又在其中获得了阿连德承诺给他们的自由呢?

答案在现实之中我们就已经看到了,尽管智利OGAS没有实现,但是阿连德的意识形态仍然是控制论社会主义的,对于工人合作夺取工厂的镇压,对于大规模生产接管运动的敌视,无一表现了智利民主社会主义的本质。

阿连德和他的无产阶级支持者们,拥有着极大的不同点,阿连德始终相信着静态民主的运作让自己以及社会主义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但是广大的智利无产阶级则不停表现了无产阶级动态民主,自己创造着生产民主化和财产公有化的诉求并实现它,这种分裂和不同最终造就了民主社会主义智利的悲剧,而控制论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动态民主的冲突,也造就了阿连德本人和智利无产阶级的悲剧

控制论社会主义并非是乌托邦或者反乌托邦的故事,而是现实的从七十年代以来,试图以管理技术改革不停改良资本主义的现实潮流,阿连德虽然在飞机投弹的轰鸣着死去了,但是控制论变革的思想没有死去,智慧城市征信系统职员绩效考察、智能化生产管理体系在新纪元如同雨后春笋渐渐成为新时代的无产阶级头上的新压迫和苦难


插图 / 哈立德

排版 / 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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