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一名乌克兰士兵向乌克兰哈尔科夫的俄罗斯军队发射迫击炮

索菲亚·加蒂洛娃/路透社

吉迪恩·罗斯

2025年1月21日

结束乌克兰和加沙的战争是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外交政策议程的重中之重，许多人期待新政府改变美国在这两地的政策。新政府很可能会尝试。但除非弗拉基米尔·普京和本杰明·内塔尼亚胡配合，特朗普很容易发现自己在这两个地区又回到了拜登政府的做法——因为美国的利益和地缘政治现实不会随着选举结果而改变。

人们经常从道德、法律或正义的角度来讨论战争。然而，在这些因素背后，是利益和权力。每场战争都始于对交战双方相对实力的看法不同，因为每一方都认为自己的实力足以通过战斗实现重要目标。当战场检验了他们的相对实力时，局势就会变得更加清晰，观点也会趋于一致。当双方就相对实力达成共识，并表明了各自的野心时，战争就进入了尾声。

在乌克兰和加沙，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已经变得更加清晰：交战联盟拥有多少军事和经济潜力，这些潜力可以多么容易地转化为可用力量，这些力量在战场上部署的可能性有多大，以及它们在那里能够实现什么目标，不能实现什么目标。这种新的清晰度可以帮助在未来一年内解决这两场战争，前提是对双方最关心和最能够实现的目标进行现实评估。然而，解决方案能否持久，能否带来和平而非仅仅是暂停战火，则取决于细节。

美国在欧洲的斗争中有着三大利益：拯救乌克兰、保护欧洲和遏制俄罗斯。如果现在达成的解决方案能够在所有这三个领域取得切实但有限的结果，那么只要战后的乌克兰能够得到足够的安全保障和财政支持，那么这个解决方案就有可能取得成功。

美国在中东冲突中也有三个主要利益：保护以色列、遏制伊朗和拯救巴勒斯坦的可能性。现在实现前两个目标似乎是有可能的，但第三个目标——任何长期区域和平与稳定所必需的——将更难实现。这需要超越最近的停火协议，最终结束以色列对加沙和西岸的占领。
特朗普政府应该在这两个地区寻求和平，而且它这样做是有机会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和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但它需要保持警惕，因为所有其他参与者在最后阶段都有自己的议程，他们将以对待战争一样残酷的态度来反对和平。
分清差异
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其规模和胆大妄为令人震惊。普京的复仇主义欲望并非秘密，但他发动全面征服战争的意愿不仅对其邻国，而且对整个地区安全和全球自由秩序都构成了新的严峻挑战。美国和欧洲的反应是继续支持基辅，使其能够反击并收复部分失地。随后，双方陷入一场消耗战，为争夺领土的微小变化而付出大量鲜血和财富。乌克兰及其支持者认为，普京最终会厌倦这种局面，并决定减少损失。然而，他坚持了下来，并加倍下注，将国家的未来押在一场赌局上，赌注是对方的意志会首先崩溃。如今，普京的赌注看起来不错，问题是现在会发生什么。
特朗普竞选时承诺迅速结束战争。大多数人认为这将涉及努力确保通过谈判达成安排，允许双方保留目前所拥有的大部分领土。（这也是今年秋冬发生激烈战斗的原因。）乌克兰及其大多数支持者反对这一想法，理由是这将奖励俄罗斯的侵略，让俄罗斯非法占领乌克兰的大片领土。他们是对的，这不是许多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尽管如此，这样的交易现在可能是最不坏的选择——如果精心设计，它能够满足各方的利益，从而被接受。
促使俄罗斯入侵的不是北约扩张带来的威胁，而是乌克兰近几十年来不断向西靠拢。这场战争本应阻止乌克兰的西进，使其重新成为俄罗斯的附庸国，要么正式并入俄罗斯本土，要么名义上独立，但基辅的傀儡政府听命于莫斯科。在目前战线附近达成和解可以解决分歧，让俄罗斯保留对东部五分之一领土的实际控制权，同时允许其余领土继续前进，追求自己的独立命运。关键是要确保残存的乌克兰在战斗停止后有安全和援助，能够安全地生活，而不是在几年后俄罗斯再次发动攻击将其消灭之前苟延残喘。这些担忧可以通过强有力的解决后安全保障来解决，特朗普政府应该坚持这一点。如果最终将芬兰带入北约的战争导致另一个更南方的俄罗斯大邻国同时芬兰化，那将是一个可怕的讽刺。
在乌克兰和加沙，有可行的解决方案。
这种解决方案将使欧洲面对一个军事化的侵略者，而该侵略者有着成功征服的记录。但它也将为新近扩大和充满活力的北约赢得时间，使其能够重新武装并作好长期准备。莫斯科的损失比它所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而且在一段时间内将无力攻击其他目标。等到它恢复实力时，北约已经变得更加强大了，从而确保威慑力继续存在。

至于俄罗斯，普京自然会宣称这样的解决方案是巨大的胜利，但事实上，他的“特别军事行动”会让他的国家付出惨重的代价。超过50万人伤亡，浪费了数千亿美元，与西方的关系破裂，国家的外交和道德资本被挥霍一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成为中国的卫星国和驻军国——历史不会认为这是一场胜利，而是一场灾难。其他潜在的侵略者会引以为戒，从而最终加强自由秩序，而不是破坏它。
鉴于目前对各方相对实力和承诺的了解，达成一项解决方案，结束战斗并解除制裁，同时认真遏制俄罗斯再次发动进攻，并允许一个真正独立的乌克兰重新开始生活，将符合美国、欧洲甚至乌克兰的核心利益——即使这样的解决方案让俄罗斯对被占领土的实际控制权，并使其逃避侵略和罪行的责任。
好的赌注？
哈马斯10月7日的袭击之所以令人震惊，与其说是因为其意图，不如说是因为其规模和成功。它不仅对其目标，而且对区域和全球秩序构成了严重挑战。以色列追击袭击者，美国提供了支持。当哈马斯选择躲进加沙地带，藏身于其人民之中时，以色列紧追不放，夷平了领土和人口，以打击敌人。随着加沙地带战斗的成本和争议增加，以及以色列与真主党和伊朗发生冲突，拜登政府试图控制其伙伴，使其接受结束战斗。但内塔尼亚胡政府不顾一切批评，继续打击敌人，并认为通过展示强硬实力，可以弥补软实力的损失，甚至在该地区残酷的环境中形成自己的软实力。如今，这一赌注似乎也取得了成功。
在加沙，以色列重创了哈马斯，使其在可预见的未来无法构成重大安全威胁。在黎巴嫩，以色列消灭了真主党，摧毁了其领导层，摧毁了其武器，大大降低了以色列北部的威胁。以色列击毙了在海外活动的伊朗高级官员，击溃了伊朗境内的防空系统，并成功抵御了伊朗的回击，这表明以色列有能力、也有意愿随时再次打击德黑兰。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突然垮台给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带来了又一重打击，使其陷入多年来最脆弱的境地。所有这一切都改变了该地区的力量平衡，确立了以色列的主导地位，并大大遏制了伊朗的影响力——如果当前的战斗能够持久解决，这种局面可能会得到巩固和加强。
上周加沙停火，包括结束战斗和释放剩余人质，这是该进程的关键第一步。但除非采取其他措施，否则冲突的余火很快就会再次燃起。因此，目前的挑战是维持停火，并在北非、黎凡特和海湾国家的帮助下，为战后的加沙制定稳定局势的安排。这反过来可以为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之间关系正常化的协议铺平道路，这将是整个地区真正的游戏规则改变者。
拜登政府努力在2024年推动这一进程。但这样做并不容易，因为哈马斯态度顽固，而且以色列在后几轮谈判中需要做出让步，这需要内塔尼亚胡与当前政治联盟中最极端的部分决裂，而他不愿意这样做。然而，在等待华盛顿出现一个更友好的新政府的过程中，以色列领导人终于同意继续推进，拜登政府努力的成果开始落在特朗普政府的身上。
未来战争的参与者
上述两项广泛定居计划都值得获得诺贝尔奖，特朗普政府应该努力推进。现在可以制定合理的安排，以结束欧洲和中东的冲突，并建立新的区域安全结构。关键问题是俄罗斯和以色列是否愿意这样做。
莫斯科应该可以接受这样的协议：允许俄罗斯解除制裁，继续控制顿巴斯和克里米亚的大部分地区，同时让乌克兰其他地区独立。除非莫斯科真正想要从战争中获得的，是乌克兰的彻底臣服。在谈判解决方案期间，它可能不仅要求完全控制其征服的乌克兰五分之一领土，还要求间接控制其余领土。如果它这样做，美国和欧洲将不得不在接受这些条件（实质上是失败）或继续支持乌克兰抵抗俄罗斯进攻之间做出选择。换句话说，达成协议的最大障碍可能是普京对战后基辅的要求程度。如果俄罗斯态度强硬，而特朗普政府不愿接受羞辱，白宫可能会发现自己坚持拜登政府的乌克兰政策的时间比预期的要长得多。事实上，这可能是今年最可能的结果，而不是最坏的结果——因为这比按照莫斯科的条件达成糟糕的协议要好。
与此同时，在加沙，达成一项能够带来持久战后稳定的解决方案、启动新一轮和平谈判以及建立能够有效遏制伊朗的美国-以色列-沙特联盟，对于所有相关方来说都是一次外交和战略上的胜利。但即使最近达成了停火协议，要实现这些目标，也需要基辛格式的谈判技巧和各方艰难的妥协。内塔尼亚胡内阁中的强硬派，如财政部长贝扎莱尔·斯莫特里奇，已经表示强烈反对为西岸和加沙的巴勒斯坦人提供任何通往最终自决和独立的途径，然而，对任何更广泛的区域和平协议而言，保持这种希望可能是必要的。因此，问题最终将变成内塔尼亚胡想要达成的解决方案有多大和持久，以及他个人愿意为此承担多大的风险。如果他选择不采取大刀阔斧的行动，不真正促成和平，特朗普政府可能再次发现自己对耶路撒冷采取比许多人预期的更接近拜登的政策——因为如果没有战后在被占领土非殖民化方面取得进展，整个加沙行动最终将只是以色列人所谓的“割草”中又一次大规模、徒劳无功的行动。
在乌克兰和加沙，战争的结局可能正在临近。目前已有可行的解决方案，可以很好地满足交战双方的核心利益——至少比继续战斗要好。现在的问题是，掌权的政治家们是愿意和平解决争端，还是选择继续在战场上孤注一掷。

吉迪恩·罗斯是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兼职高级研究员，也是《战争如何结束》（How Wars End）一书的作者。

文章仅供交流学习,不代表日新说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