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走过一个广告牌,上面画着一个士兵,标语是“胜利属于我们”。俄罗斯圣彼得堡,2023年3月13日。EPA / Anatoly Maltsev

在过去的两年半里，俄罗斯儿童在学校和媒体上不断听到关于克里姆林宫全面进攻乌克兰的宣传。如今，受战争影响的一代人即将高中毕业，并直接奔赴前线。许多年轻人在刚满18岁时就与军队签约，并在接受两周训练后就被派往战场。仅在过去两个月里，就有至少13名年轻士兵在战斗中丧生，其中许多人是在执行首次任务时牺牲的。为了了解是什么促使这些年轻人参军，俄罗斯独立媒体Holod采访了在俄乌战争中丧生的最年轻俄罗斯士兵的家人。

2014年，当他的继父第一次与瓦格纳集团一起前往顿巴斯参战时，彼尔姆的乔治·纳德因只有八岁。继在乌克兰服役后，他的继父被派往叙利亚，随后又去了非洲。在乔治16岁生日那天，俄乌战争爆发，他的继父再次奔赴战场。在叶夫根尼·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去世和瓦格纳集团解散后，他的继父加入了车臣的阿克马特营。

2024年2月，乔治庆祝了18岁生日。不到一个月后，他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自己已经签署了军事合同。他说：“所有人都要参军。难道只有我不适合吗？我会长大，变得聪明，成为一个男人。”他的母亲阿纳斯塔西娅回忆道。

作为伏尔加国立水上运输大学彼尔姆分校的学员，乔治被免除了义务兵役。据他的母亲说，他的父母支持他，他不需要钱。她告诉记者，他有衣服，有好的手机——应有尽有。他决定签约的决定让她感到震惊。她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他的决定，但她责怪他的朋友科斯蒂亚，因为科斯蒂亚和他一起签约了。她说：“他怂恿乔治。他们互相鼓励，然后出发了。”

2024年6月12日，在阿夫迪夫卡附近发生的另一次俄军突袭中，乔治被派去执行他的第一次战斗任务。四天后，即6月16日，他阵亡。他的遗体尚未归还给母亲。她仍然希望他还活着。

他们父亲的脚步

俄罗斯官方媒体经常将18岁乌克兰士兵的死亡描述为“受班德尔宣传蛊惑”和“未经任何军事训练”就奔赴前线。与此同时，俄罗斯当局却派遣自己未成年的士兵参战。

2023年春天，战争进入第二年，普京批准俄罗斯人高中毕业后直接部署到前线。在此之前，只有那些至少服满三个月义务兵役或接受过职业培训或高等教育的人才有资格与军队签订合同。然而，2023年4月，国家杜马悄悄通过了取消这些限制的修正案，允许在没有义务兵役或进一步教育的情况下签订合同。据BBC News Russian报道，截至2024年6月底，至少有40人出生于2005年或2006年的俄罗斯人在乌克兰战争中丧生。

近几个月来，年轻合同兵的伤亡人数一直在增加。根据霍洛德的计算，2024年6月15日至8月15日期间，至少有13名18岁的俄罗斯人丧生。全面战争爆发时，这些年轻人只有15或16岁。现在，其中一些人，比如格奥尔吉，正在追随父亲的脚步。俄罗斯媒体经常利用青少年追随家人上前线的故事来宣传合同制服务。

但阿纳斯塔西娅并不认为儿子是因为继父的榜样而参军的。她说："恰恰相反，他的继父试图保护他。即使乔治告诉他想去参军，继父也会为他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因为你可以坐在后面；他有很多朋友（在那里可以帮助他）。为什么指挥官会命令一个18岁的孩子去当突击兵？ 18岁，你就该坐在后排！“

“你只是坐在这里”

来自新西伯利亚的40岁安娜·斯科达（Anna Shkoda）正在等待儿子阿列克谢（Alexey）从监狱获释。他因未成年而被送往少年拘留所。2023年10月，他年满18岁，六个月后，他被转移到新西伯利亚地区的成人监狱。

到那时，阿列克谢只剩下八个月的刑期。但他没有选择等待刑满释放，而是决定与国防部签订合同，奔赴战场。安娜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永远无法知道。我问过儿子，他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妈妈，请你理解。’”

2024年5月6日，阿列克谢从监狱被转移出来，仅仅20天后，他就执行了第一次作战任务。据他的母亲说，他的整个训练只持续了两周。6月15日，在第二次任务中，阿列克谢牺牲了。当时距离他19岁生日只有四个月。

阿列克谢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达到法定成年年龄后立即参战的少年犯。霍洛德发现，至少还有一名少年犯在19岁时牺牲——来自克麦罗沃州奥西尼基镇的亚历山大·科文。其他两名被拘留者的母亲向霍洛德证实，亚历山大曾入狱。他于2024年8月1日被安葬。和阿列克谢一样，亚历山大当时18岁零8个月。2024年春天，他被转移到成人监狱后不久就参了军。

据一名未成年被拘留者的母亲称，国防部征兵人员不会去未成年人的拘留中心。囚犯权利组织“俄罗斯在押人员”负责人奥尔加·罗曼诺娃也表示，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征兵活动。被拘留者的母亲说："但在学校上课和点名时，他们被告知：'看看那些为祖国而战的士兵，而你却坐在这里。“当他们被转移到成人监狱时，真正的疯狂就开始了。“她的儿子还有几年刑期，尽管他的一个朋友已经在乌克兰牺牲了，但他还是计划一满18岁就参军。

”我是一个男人了”

德米特里·谢尔盖耶夫18岁时，想和高中女友结婚。但组建家庭需要钱。德米特里在秋明州一个人口不到500人的村庄切尔姆尚卡长大。他由祖母抚养长大，祖母最近去世了。

德米特里毕业于农业学院，但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找工作很困难。一位亲戚帮他找到了在公司的工作，但工资不够。一位家人说：“他厌倦了寄人篱下，特别是因为他想结婚。但他上哪儿去找钱呢？”德米特里决定参军。他的亲戚说：“他以为自己六个月后就能回来结婚。”2024年1月，他战死在了前线。

来自秋明的雅罗斯拉夫·利帕夫斯基（Yaroslav Lipavsky）也想摆脱贫困。他在18岁生日后一个月战死。据Agenstvo报道，他希望赚够钱来抚养怀孕的女友，并帮助母亲偿还债务。雅罗斯拉夫去世后不久，他的女友叶卡捷琳娜（Yekaterina）生下了他们的女儿维奥莱塔（Violetta)。

德米特里·梅曾采夫（化名）目睹了乔治·纳德因在一次袭击中丧生。他们当时相隔仅10英尺，躲在树后。“各种垃圾向我们飞来，然后炮火就开火了，”德米特里回忆道，"一枚炮弹直接击中了乔治。我想给他急救，不停地喊‘乔治，乔治’，但已经太晚了。然后他们开始瞄准我，所以我不得不撤退。“德米特里现在在医院里。他说：”我的大腿和手臂上有一块肉不见了。他们给我缝了针。”

他和乔治年龄相同；德米特里也在年满18岁后立即签约参军。他说，他认识许多在最近几个月参战的18岁和19岁年轻人，包括他自己的五个朋友。他决定参战是因为“在平民生活中一事无成”。在与军队签约之前，他完成了九年级学业，并在一家便利店工作。（他不喜欢这份工作，因为经常被记过。）

德米特里说，他的父亲已经在乌克兰战斗了近三年；他在全面战争开始时就报名参军了。当被问及父亲的行为是否影响了他的决定时，他回答说：“我想可以这么说吧。”

据德米特里说，当他得知儿子决定追随他的脚步时，父亲很生气。“他当时说，'你以为你要去哪里，你这个蠢孩子？'“德米特里回忆道。他的母亲也试图说服他放弃。德米特里说：”那又怎样？我是个男人了。我必须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听从别人的意见。”

当被问及是否为母亲感到难过时，他回到道："是的，我很难过。但她还有我的姐妹们。我还能怎么办呢？”，他的母亲亲眼目睹了丈夫和儿子奔赴战场。

作者:玛莎·莫罗佐娃(Masha Morozova）

文章信源：美杜莎（Med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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