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切尔尼戈夫州伊万诺夫卡村学校食堂受损情况，作者提供

文章信源：

The Conversation（观点）

信源介绍：

The Conversation于 2011 年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成立，是学者和记者之间的独特合作平台，十年来已成为世界领先的研究型新闻和分析媒体。所有内容都是由学者和记者在数字技术专家团队的支持下共同创作的。专业编辑与学者合作，将知识和见解转化为易于阅读的文章，并让普通读者可以理解。而本文是 "对话洞察 "团队通过跨学科研究撰写的长篇新闻报道。该团队与来自不同背景的学者合作，共同参与旨在应对社会和科学挑战的项目。

媒体评级：

在乌克兰北部切尔尼戈夫地区的一个村庄，活动人士记录了去年俄乌期间潜在战争罪行的证据，他们采访了一名目击者，该目击者的亲戚在战争初期失踪。而这位亲戚的手机最终落入俄罗斯军方的手中，不过俄军忘记停用手机所有者的谷歌照片帐户。

俄罗斯士兵随后用手机拍摄了他们的武器装备、乌克兰平民可能被盗的财物以及该地区俄罗斯军事阵地的照片。这些照片随后被上传到手机所有者的云存储空间，从而使乌克兰战争罪行追踪者们能够访问这些照片。

在合作者和专业开源情报工具的协助下，这些活动人士设法确定了20多名俄罗斯士兵的身份--他们的姓氏、职位、军衔、军事单位甚至是手机号码。

随后，这些信息被转交给乌克兰执法官员，以便进行可能的进一步调查。

这些活动人士为非政府人权组织切尔尼戈夫人权教育之家（EHRHC）工作。2022年3月，即俄罗斯开战一个月后，该组织成为两个非政府组织联盟的一部分，而这两个联盟在记录自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以来，在乌克兰境内涉嫌战争罪和侵犯人权行为方面拥有着丰富的经验。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收集和记录针对乌克兰教育设施的袭击和其他可疑犯罪的证据。他们的工作是危险的，甚至危及生命，因为这些活动人士必须前往前线附近的地区，那里每天都遭受炮击，到处都是地雷和导弹残骸。

迄今为止，活动人士已组织了60多次实地考察，记录了3000多起涉及教育设施袭击的事件。

据乌克兰教育部称，截至本月，乌克兰各地近3800所教育机构因轰炸和炮击而部分被摧毁或严重受损，另有365所被完全摧毁。

乌克兰切尔尼戈夫地区科利奇夫卡村一栋被毁的房屋。 Anastasiia Chupis/作者提供

如何收集战争罪证据

作为我们对乌克兰战争造成的人员伤亡和草根行动主义研究的一部分，我们采访了欧洲人权和赫尔辛基委员会的活动人士和组织者们，了解他们记录涉嫌战争罪行的工作。

该组织有两个主要目标。首先，它希望通过向执法机构传递证据，帮助追究犯罪嫌疑人的责任。它还希望为后代保存人们在战争期间的记忆和经历。

它招募的人员来自不同的背景--有些曾在警察部门工作，有些则从事教育工作。他们从头开始接受培训，因为大多数人以前从未从事过此类工作。

他们通常每六人一组执行任务，收集证据并记录疑似袭击事件。这项工作通常包括在知情同意的情况下录制证人的视频和音频证词。这些证人可能包括学校管理人员、教师、技术人员、家长和邻居。

乌克兰切尔尼戈夫州伊万夫卡村文化馆遭到破坏。 阿纳斯塔西娅·丘皮斯/作者提供

活动人士首首先要确定的一件事是，参与袭击的俄罗斯士兵是否讨论过他们的部队归属，或者他们的制服上是否有任何特殊的徽章。有时这些士兵会不小心留下军事文件或其他物品，这就有可能确定他们的部队番号了。

活动人士还试图确定袭击的性质、使用的武器类型，以及学校是否因躲藏士兵，或隐藏用于军事目的的武器而成为军事目标。

此外，团队有时还会收集物证。这可能包括拍摄设施损坏的视频或照片，或记录火箭弹坑或建筑物和围栏上的洞。由于存在未爆炸碎片的危险，通常是在乌克兰士兵或警察检查完现场后才进行这些工作。

欧洲人权和赫尔辛基委员会提供的记录战争罪行的培训。阿纳斯塔西亚·丘皮斯（Anastasiia Chupis）/作者提供

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

当活动人士从战场返回后，他们会根据国际人道法抄录证词并撰写分析报告，分析他们认为发生的可疑战争罪行。

正如EHRHC负责人谢尔希·布罗夫（Serhii Burov）所解释的那样：

学校和教育机构受到国际人道主义法的特别保护。这些机构与医疗设施一样，被视为特殊的民用物体。这就是它们与其他民用物体的不同之处。

根据战争法，除非学校和其他教育设施成为合法的军事目标，否则应受到保护，免遭攻击。但是如果一所学校被用于军事目的，比如用作士兵营房，那么其可能不再受到免于攻击的保护。

活动人士收集到的证据将转交乌克兰执法机构，由其决定是否进一步调查。由于许多机构缺乏开展这项工作的能力，有些案件可能会不了了之。

与证人一起翻阅地图。 Anastasiia Chupis/作者提供

当然，还经常会有外国法律专家找到欧洲人权和人权中心，他们可以利用普遍管辖权原则在本国开展战争罪调查。例如立陶宛检察官迄今已在调查中确认了90名战争罪受害者。

欧洲人权和赫尔辛基委员会收集的证据还与乌克兰两个较大的司法联盟中的合作伙伴共享，这两个联盟与国际刑事法院和其他参与调查战争罪的机构有许多联系。

正如欧洲人权和赫尔辛基委员会文件项目经理雅罗斯拉夫·基里延科（Yaroslav Kyryienko）告诉我们的那样：

在我们开展文献工作之初，我们更关注国际机构[......]，因为我们相信这是将战犯绳之以法的最有效机制。然而乌克兰的大多数民间组织现在已经意识到，最有前途的方法是与国家执法机构合作，因为他们将承担起诉战争罪行的主要责任。

“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

即使在欧洲人权和赫尔辛基委员会培训其新员工如何记录攻击之后，他们仍然需要处理工作中的心理问题，这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他们还会遇到不愿与他们交谈的目击者。人们可能害怕受到同村村民的谴责。他们也可能害怕与警方沟通，因为他们不相信真的有可能将俄罗斯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人们还对民间社会组织及其为受害者伸张正义的能力缺乏信任。

栅栏上有爆炸痕迹。科利奇夫卡村。 Anastasiia Chupis/作者提供

许多目击者可能还处于震惊状态，因此很难分享他们的故事。布罗夫告诉我们说：

对我个人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与经历过创伤或目睹过创伤事件的人交流，以及再次给他们造成创伤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小心谨慎。

我们还要努力保护自己，因为作为访谈者，我们在与目击者交谈时也可能受到创伤。

另一个主要挑战是团队无法立即取得切实成果。基里延科说：

知道我们已经确认的战犯正在接受执法机构的调查、受到惩罚或被列入制裁名单，或者在不久的将来会被列入名单，就是这些点滴让我们有了继续工作的动力。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未来，保护战争的历史关乎未来，伸张正义也关乎未来。

作者简介：

阿纳斯塔西娅·丘皮斯是乌克兰研究员，主攻冲突研究和和平建设领域，目前在乌克兰扎波罗热国立大学攻读博士。自俄乌冲突开始后，她在瑞典南托恩大学继续研究，涉及解决冲突、记录战争罪行、过渡司法机制等领域，并关注弱势群体在和平建设中的角色。

奥利维拉·西米奇拥有法学学士、硕士学位及哥斯达黎加联合国和平大学和墨尔本法学院的博士学位。研究领域包括过渡时期司法、国际法、性别和犯罪。她在学术界发表多篇文章，出版了关于转型正义和战时性暴力的著作，致力于研究战争罪犯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