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党迎来了首位“淘气鬼”候选人。这能为他们带来什么？

在美国政治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内，衡量一位总统候选人能否赢得大选的首要方法是投票者扪心自问一下，“我能和他一起喝酒吗？”在社交媒体的新时代，检验一位总统能否抓住舆论注意力的新方式是：这个人能造梗吗？

看看最近四年的这位总统，问题的答案是“并不能”（除了一个“暗黑布兰顿”的烂梗，只能让我笑最多一秒钟）。民主党的新候选人似乎在互联网舆论这方面和川普能有同台竞技的机会。在社交媒体塑造的平行时间线上，现任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正在疯疯癫癫的剪辑镜头里跳舞、大笑、说她那些和椰子树有关的标志性比喻、谈论着她的“如释重负”。歌手Charli XCX的流行专辑《Brat》（淘气鬼）被加进与她有关的剪辑视频，这一度登上了今年夏天的文化热榜之首，也是毫无保留的混乱享乐主义的缩影。

造梗力（Memeability）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特质，对选举结果产生了不可否认的影响：奥巴马掷地有声的口号和极具冲击力的平面设计使得他比循规蹈矩的共和党候选人约翰·麦凯恩和米特·罗姆尼更深入人心。川普夸张的面部表情和口无遮拦的言辞确实非常有趣（谁能忘记他在《Tiny Dancer》响起时对露丝·巴德·金斯伯格之死的有趣反应呢？）这两个例子里，候选人们在互联网上无处不在的身影广泛吸引着年轻人的兴趣和精力，尽管对于其他选民来说，这些梗显得有点无厘头。

现在，民主党人感恩充满生机的卡玛拉·哈里斯梗。拜登在6月的总统辩论中表现得一团糟，此时出现的有关副总统的剪辑视频似乎跳脱出严肃的氛围，极富创意，通常又带着点讽刺意味，一下子抓住了大家的眼球。选民们纷纷要求更换候选人，他们把目光转向了下一个最有可能的选择。

一瞬间，“KHive”的说法随处可见，这个词指的是2020年哈里斯参与竞选时的支持者们。同时火起来的还有哈里斯演唱《The Wheel on the Bus》的片段，她在接受采访之前几秒钟还在玩笑般地分享感恩节烤火鸡的秘密食谱，一遍谈论着她最喜欢的话题——韦恩图（Venn Diagrams）。哈里斯被当作热梗地次数很多：很多网民都把她滑稽怪异地形象称为“你的唠叨阿姨”，因为她好像随时都在发出高昂的咯咯怪笑。

直到最近，哈里斯本人才接受了这个玩笑，此时她在拜登的支持下开始正式竞选总统。如果你去她在X上的竞选官方账号看看，你会发现一条青绿色的横幅，上面用《Brat》专辑里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缩写，这明显是个致敬。歌手Charli XCX发布了“卡玛拉就是淘气鬼（kamala IS Brat）”的推文后，哈里斯的官方账号在Instagram和X上都关注了她。

其他民主党政治家也纷纷效仿，伊利诺伊州州长普利兹克问道，“你以为我会从椰子树上不小心掉下来吗？”他用这种隐晦的说辞为哈里斯背书（或许是为自己争取一个副总统提名的机会）。夏威夷州参议院布莱恩·沙茨则是贴出了一张自己爬上椰子树的照片。

这是否标志着自2008年以来，民主党的竞选活动第一次真正有趣了起来？2016年，MAGA人群对红药丸论坛上广为流传的川普梗图爱不释手，这些梗将川普描绘成一个卡通化的强人，戾气满满而手段强硬，正是左派最厌恶的形象。一个出人意料的候选人抓住了互联网上某种带有讽刺意味的虚无主义冲动，这令他的粉丝为之振奋。现在，这股冲动似乎对进步人士也有利了。

直到最近，2024年的大选还是史上最无趣的大选之一。在经历了一系列难以预测的事件（糟糕的辩论现场、暗杀事件、新冠病毒感染、历史性的退选）后，哈里斯现在扮演了一个最不可能的角色：一个民主党候选人，即便你不同意她的任何政治主张也可以津津有味地看她的乐子。

归根结底，这就是造梗力的强大所在，或者说这是候选人超越了政治话语、成为一种具有极高辨识度地文化品牌的才能。在人们发明并使用这个词之前，它就已经在选举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尔·克林顿在一档脱口秀节目中当中演奏萨克斯，霍华德·迪恩尴尬地尖叫，这让他失去了2004年的民主党内部提名资格。

这类病毒式传播是候选人们做梦都想要的。希拉里·克林顿的“我只是在锡达拉皮兹闲逛”短视频就是其中之一，但真正能引爆全网的时刻潜藏在互联网荒诞、混乱无常的暗流涌动中，没人能真正预知。希拉里努力破解这条特殊的公式，而哈里斯却在几乎没有刻意尝试的情况下做到了。

特拉华大学的22岁大四学生瑞安·隆制作了卡玛拉和《Brat》有关的剪辑视频，他的作品是病毒式传播中最火爆的之一。“她是TikTok时代最完美的候选人。我深入研究了卡玛拉·哈里斯的YouTube档案，里面充斥着她毫无顾忌地大笑和舞动的瞬间。”隆觉得，这些视频和拜登阵营过去一年来的沉闷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卡玛拉给我们注入了新的活力，让我们看到了变革的可能性。她是‘小屁孩的夏天‘（Brat summer）的最好诠释。”

就在不久前，哈里斯还被自由派和左派人士称为“Copmala”（译者注：条子Cop和卡玛拉Kamala的结合体，讽刺她支持过于严厉的治安政策）。网络风向的转变是如此突然，左派们貌似已经开始接受荒谬的事实，与他们手上唯一的候选人和解。尽管有些人在网上警告哈里斯和她的竞选团队，不要过于依赖笑话和流行语，否则就有用力过猛的嫌疑，但大部分选民都为这样一位真正能和他们一起开怀大笑的候选人而兴奋不已。这副图景就在眼前！

这大概就是进步派从川普身上学到的东西——就算有些不光彩的历史，能造梗也能塑造一位成功总统的形象。被写进笑话里又能有什么错呢？哈里斯的竞选团队也开始运用这个手段，起码来自右翼的攻击就不会过于难以招架，换成拜登或者别的候选人可就难说了。

早在12月，共和党全国委员会（RNC）制作了一段大概4分钟的视频，将哈里斯每次使用“无负担”一词的场景全部剪辑拼接在一起。现在，该视频下面的评论区最火爆的一条是：“发布这个视频的RNC工作人员正在被处决。”右翼本意批判和嘲弄哈里斯，结果适得其反。与“瞌睡的乔”或者“骗子希拉里”相比，川普给哈里斯的外号是“大笑卡玛拉”，老实说很没有新意——毕竟，谁都会笑的，笑有益身心健康。哈里斯的竞选团队甚至兴高采烈地转发推文，建议共和党人别再对着“无负担”起哄了，因为“他们会把这变成支持她竞选的营销手段的。”

这一切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病毒式营销噱头。任何总统候选人都会不惜花百万美元营造这样的噱头，但没有任何战略家或者广告公司有能力刻意制造出来。全都是有机反应，是从难以预测的奇妙时代点燃的火焰中迸射出来的。一点点混乱可能正中美国政治的下怀。终于我们看到了从过去的负担中脱身的可能性。或许，卡玛拉·哈里斯真的能一路笑着坐进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

作者简介： 丽贝卡·詹宁斯（Rebecca Jennings）是一位资深记者，负责报道社交平台和创作者经济，重点关注社交媒体如何改变名誉、时尚、金钱和人际关系的本质。自 2018 年加入Vox以来，她广泛报道了TikTok进入美国的情况，报道了炒作屋和性影响者的兴衰，并调查了社交媒体时代的年轻科技企业家、审美趋势和美的本质。

译者简介：蓝奥菲，南京非著名思想家，毕业于澳洲国立大学。主研暗物质环对早期星系气体动力学的影响和手征对称性破缺引力波的引力透镜效应。平日喜思考天上的星星转动和地下的众生匍匐，时有执笔翻译，难得亲自创作，几乎不与人为难。

文章信源：vox

信源简介：Vox是一家总部位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在线新闻和观点媒体，成立于2014年，由Ezra Klein、Matthew Yglesias和Melissa Bell创立。Vox以其独特的解释性新闻报道而闻名，致力于通过深入分析和清晰解释来帮助读者理解复杂的新闻事件和社会现象。其新闻内容涵盖政治、政策、科技、文化和世界事务等领域，通过“Explainers”栏目以及视频、播客和图表等多媒体形式，提供高质量、深入且易于理解的新闻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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